晚饭后,我习惯沿102线公路散步,在卫校后巷路口公路边有个门市房,最北边的两间在我读卫校期间(1991、1992年)曾是新华书店岭东分部,我的第一本藏书《红楼梦》即出自那里。
初中的课本里我接触过《红楼梦》的节选,当时老师详细讲解了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姻亲关系,林黛玉、王熙凤等独特的人物描写和很多绝妙诗词,如“寒塘渡鹤影,冷月葬花魂”等,都强烈吸引着我,可惜家中没有,一时也借不着,深为遗憾。直到中考时在县城里,遇见表姐的同学,她在昌图师范上学,在她寝室里看见了《红楼梦》,急忙开口相借,得到允许后如获至宝。那次我考得并不好,但在回程的车上满心欢喜,手捧着《红楼梦》这个意外的收获。
到家立即看书,开始坐在炕上看,后来靠墙看,再后来侧卧着看,到晚上7点钟实在太累了,一放下书就睡着了,第二天早上一醒来,又接着看书,妈妈奇怪“都考完试了,怎不睡个早觉”,“不行,书太好看了”就这样一口气把书看完才休息。然后翻两页书,还要再回味一会儿。非常喜欢“宝鼎茶闲烟尚绿,幽窗棋罢指犹凉”一联,即使炎炎夏日读起来也会感觉意境幽远,无限清凉从心底升起;也很喜欢那些菊花诗“孤标傲世携谁隐,一样花开为底迟”;锦衣玉食的生活也让我这个乡下丫头很开眼界……书一共看了二三遍,还书前还把诗词都抄下来,那是学生时代最愉快的一个假期。
开学后我考上了铁岭卫校,却不想开学后很长一段时间提不起精神,直到在书店里看见《红楼梦》,和借的那本一模一样,价钱却贵得多--22.50元,当时我一个月的生活费只有30元,可还是毫不犹豫地买下了。拿着书感觉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,真是生活因好书而精彩;才意识到即使只走出乡村一小步,也能看到更广阔的世界。用牛皮纸包好书皮的《红楼梦》一直被我背在书包里,当时还计划把那三本名著买全。可惜始终没遇上和手中的《红楼梦》版本、封面设计都能配成一套的,只好做罢。这有点儿像我自己,年已不惑,依旧一个人。
有一年假期弟弟忽然心血来潮要看《红楼梦》,对这个淘小子的想法我很不以为然,没想到他相当认真地看了书,认真到把不认识的字都注了音,差点儿没把我气死“是你的书吗,在上面瞎画,还有挺多简单的字,让别人看见笑话死”他也恼羞成怒“就画了,爱怎怎的”。
我去找父亲评理,父亲却说“他能把书看得这么认真,我很意外,你当姐姐的就别责怪他了。”我那时只觉得最珍视的东西最容易弄上瑕疵。但是现在明白了,书是用来读的,好书是用来分享的。
由于经济条件有限,我的藏书并不多,更没有书架、书房,书都放在仓房里,我会在春夏之交,天气晴好又无事时,把书拿出来吹吹风,心情堪比古人春日晒书,无比闲适。
冯钟范